【TSN/ME】Another dream 06（上）
Past
等Peter察覺到Mark的不對勁已經太遲了。
「Mark，你不借助機器還能正常睡著嗎？」
Mark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很久沒試了。」
「你知道這是為了改善失眠症狀的吧？不是讓你永遠依靠機器做夢才能睡覺，你太常待在幾乎接近現實的夢境中——」
「——會失去判斷力，無法分辨虛實，」Mark接上Peter的話，「你忘了我有圖騰嗎？我知道哪裡是現實，我分得很清楚。」
Peter盯著Mark的側臉想要看出破綻：「讓我看你的圖騰。」
Mark持續敲鍵盤沒有出聲。
「Mark，讓我看能讓你辨別虛實的圖騰。」
Peter嚴肅中帶有警告意味的聲調成功制止Mark寫程式的手，後者仍看著面前的筆電，好像那裡寫了正確答案。
「不行，因為我的圖騰是——」
Current
1.
Mark doesn't care about money and he needs to be protected.
以前Eduardo是對律師這麼說的，但他忘了問自己……
But who will protect you?
然而這次——
沒有陷阱。
Eduardo第二次檢查完合同還是沒看到陷阱，他倒抽一口氣，咬住下唇準備審閱第三次時，律師們尷尬的開口提醒他。
「呃，Mr. Saverin，我們已經確認過這份合同了，你可以放心。」
「我知道，」Eduardo僵硬的收好合同並站起身，「但還是請讓我帶回去給我的律師再檢查一次。」
律師們困惑的面面相覷：「我們就是你的律師。」
「不，你們是Facebook的律師。」
律師們更疑惑了：「而你正是Facebook的創始人之一啊，Mr. Saverin。」
Eduardo啞口無言，他不想浪費口舌多加解釋，努力擠出持續不了幾秒的微笑，而後逕自推開門走了出去，對律師們的詢問充耳不聞。
It was insanely stupid of me not to have my own lawyers look over all the……the, uh……in all honesty I thought they were my lawyers.
「Wardo？」
Mark的聲音穿過噪音喚醒Eduardo，後者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怎麼了？」
Mark繞到Eduardo面前，擋住他的去路，盯著他麻木的臉龐。
And when you signed these documents, were you aware that you were signing your own death certificate?
他找不到陷阱。
「沒事，只是這份合同我得……再請我的律師看過一遍，」Eduardo趁Mark開口前焦躁的提高音量喊道，「別說他們是我的律師！也別說我是Facebook的創始人之一！」
Mark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刺了一下，但他冷靜的反問：「Then what's the problem?」
「Nothing. I just……I have to let my own lawyers look over these documents.」
無論是否有陷阱，他都必須讓律師再審閱過幾次，他可以重新經歷那場雨夜，但他無法再次愚蠢而盲目的跳進圈套裡，由其是面對這個過去、這個Mark。
他重複度過了一次過去，目前為止都沒有發生無法挽回的悲劇，他不能……他不能重現錯誤。
Eduardo不敢看Mark，他怕自己對上那雙藍眼就會毫不猶豫的簽下合同，而Mark平靜的聲音再度響起。
「好，那我只問你一件事。」
不。Eduardo內心的警鈴大響，他想逃走雙腳卻動彈不得。
「Wardo，你相信我嗎？」
Eduardo終於抬頭望進Mark沒有任何波動的淡藍眼眸。
——我值得信任。
當時Eduardo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到了此時此刻，他依舊回答不出來。
Mark全心全意的凝視著他，孤注一擲的提出這個問題，他不再像上次那樣替Eduardo找藉口逃避，只是屏氣凝神得等待宣判。
——What were you called out there for?
——An ambush.
你相信我嗎？是，或者不是。
「I……」
If you ask me “Do you love me?”, I'll say“Yes, I do.”
Eduardo喉嚨乾澀，字句堵在嘴裡無法流暢闡述。
But if you ask me “Do you trust me?”
「……I don't know.」
That's my answer.
Mark海洋般的雙眸彷彿被凍住了，就像Titanic上的乘客，因觸礁冰山沉沒進海底，只能感覺到無盡的寒冷。
Eduardo張開口卻說不出半句話，Mark轉身背對他往電梯的方向走，也沒確認Eduardo是否跟上，站定後按下電梯按鈕。
「Mark？」
「Peter Thiel會在百萬會員那天舉辦一個派對，」Mark很快地回過頭對Eduardo說，「Wardo, you've gotta come back for it.」
那雙淡藍眼眸內的冰霜轉瞬即逝，Eduardo懷疑剛剛沉入深海中的寒意只是錯覺：「A million members.」
「Yeah.」
Mark的態度與以往無異，Eduardo知道不對勁，對於他的回答Mark不可能會無動於衷。
Eduardo沒辦法問「Remember the algorithm on the window at Kirkland?」，因為這次他並沒有在玻璃上寫公式。
「Mark，我……」
電梯門正好打開了，Eduardo吞下他也不知該說什麼的話，慢慢地走進電梯，忐忑的回望臉上無悲無喜的Mark 。
Eduardo解讀不出Mark深不可測的表情，就像冰山一角，你不斷的下沉、下沉，漸漸感受不到陽光的溫度，以為能看清冰山的全貌，換來的卻是因窒息而溺亡的結局。
心臟被撕裂所滲出的血不斷擴散，當濃度幾乎為零，鮮豔的紅色便悄無聲息地融進深海的黑暗裡，深不見底。
「Wardo.」
Eduardo聞言，抬頭對上Mark無聲的淺笑，電梯門於此時關上了。
但他沒有錯過對方說出「Adeus」的唇語。
「我要取消往後的治療。」
「但是Mr. Saverin——」
「我的失眠症狀早就改善了，」Eduardo衝動地打斷工作人員，「我不需要……我不應該……再繼續。」
不等工作人員開口，Eduardo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夢境診所。
2.
再次遇見Linda是在Eduardo停止夢境服務的一個月後。
「天啊，Eduardo，好久不見，」Linda點完咖啡後糾正了自己的說法，「其實我們也才兩個月沒見而已？你最近好嗎？」
「還不錯，改善失眠後我就……沒有再去夢境診所了。」
「嗯……你想和我聊聊嗎，Eduardo？」Linda觀察出Eduardo說話停頓間隱藏的心事，主動關心的提議。
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之前養成的習慣，Eduardo忍不住告訴Linda所有關於Mark的夢境（省略了部份細節），幾乎沒有深思熟慮，直接毫無保留的說出來。
「所以你把那份合同拿去給律師檢查了？」
聽到Linda的提問，Eduardo回想了一下：「不，還沒，我只是先拿回家，然後……我就醒來了。」
「你能告訴我你離開Facebook後發生的事嗎？到你醒來以前，」Linda追問，「比如你有聯絡律師嗎？或是Mr. Zuckerberg有打給你嗎？」
「都沒有，但我……」
他做了哪些事？
Eduardo低下頭努力回想，他記得跟合同有關，畢竟他當時也沒有其他心思做任何事了。
所以問題是，在他醒來以前，他做了什麼？
關上的電梯門切斷了他和Mark的距離，再帶著他往下沉，而後手裡的合同始終沒被他放下來過，他甚至能將裡面的內容倒背如流，迴盪在耳邊的是Mark的聲音。
——Wardo，你相信我嗎？
那份合同沒有陷阱。
——Wardo，我很抱歉。
冰冷的雨夜沒有Left behind。
——You have my attention and you are irreplaceable.
爭執過程中沒有被長篇大論的指責幼稚、不負責任。
——All you have to do is stay.
夢境和過去的現實截然相反，而他一直不肯相信，但那明明是他的夢。
「Eduardo？」Linda出聲喚他。
「我……」
Eduardo拼命擠出聲音，他雙眼緊閉看見夢裡的自己將合同放到書桌上，然後他發現自己拿起筆拿起筆——
Eduardo Saverin.
「……我簽了合同。」
——Wardo. We did it.
「你交給律師檢查前就簽了合同。」Linda推了推眼鏡，她的語氣聽起來並不驚訝。
Eduardo茫然的點點頭，他對自己選擇簽合同的決定感到困惑。
「你還記得我建議你去夢境診療治療失眠，還說過什麼話嗎？」
Eduardo再度點頭，Linda那時說「做夢也能成為重建你『信任』的方式」，但他並不以為意。
淺移默化間，有什麼改變了。
「你開始能相信人了，Eduardo，」Linda鍥而不捨地舉例道，「比如現在，我們在咖啡廳談論你的事，但不是在診療室，沒有保密協議，而你仍然告訴我了，為什麼？」
不再是醫生和病患的關係，而是朋友。
那是信任。
「你透過夢境重獲信任人的能力，不是靠我，也不是靠任何人，是因為你自己。」
Eduardo眨眨眼，他看到夢裡的自己放下筆收好合同，穿上西裝準備出門。
他沒意識到自己卸下厚重的心防，開始願意相信人了，因為他忙著抗拒這個可能，不願面對已經改變的過去，直到在這間咖啡廳，不是安全且有保密協議的診療室，他以前的心理醫生告訴他顯而易見的真相。
「我認識的人幾乎都要有親朋好友的協助才能振作起來，但你不一樣，」Linda的誇獎讓Eduardo紅了耳廓，「I'm impressed.」
他憑藉著自己的力量，重獲失去的相信的勇氣。
他們又聊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才以一個擁抱當作結束，然後各自回家。
Eduardo覺得還是Linda謙虛了，這不可能全是他自己的功勞，嚴格來說，如果沒有夢境診所，他根本做不到。
於是鬼使神差的，Eduardo又預約了一次診療，他猜測這次會夢到百萬會員夜，他必須向這個他夢到的，想像出來的Mark道謝，如果不是和他重複度過相反的過往，Eduardo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次相信人。
但這次Eduardo沒有夢到百萬會員夜，反而是他小時候的生日派對。
醒來後他又預約了一次，依然沒有遇見Mark，那是他在各國出差的夢。
再下一次還是沒有，他夢見自己要去哈佛前的暑假。
試了好幾次，Eduardo卻再也沒有在夢中遇見Mark，好像那段幫助他的夢境過程被利用完了一般，功成身退的消失了。
詭異的是，以往Mark不定時寄來的郵件也突然中斷了，上一次收到還是在簽合同的夢境前。
正當Eduardo想著「這樣也好」而放棄預約的那天晚上，他接到了Chris的電話。
「Wardo，我有件事不方便在電話裡說，你能來美國一趟嗎？」
Eduardo嚥了口唾沫，直覺告訴他要拒絕。你已經安然無恙了，別再自找麻煩。
「你能至少告訴我是關於誰的事嗎？」
絕對和Facebook有關。Eduardo猜想。
Chris罕見的猶豫了一下，才挫敗的開口回答。
「……關於Mark。」
3.
即使在夢中和見過Mark很多次了，換到現實中還是免不了緊張，但Eduardo沒想到的是，再度真正見面竟然是面對昏迷中的Mark。
「兩個月前Mark突然說要去旅遊，就直接請假離開Facebook了，」Chris在病房外的走廊對Eduardo解釋，「昨天保安人員進到Mark房間才發現他被攻擊了。」
警方初步判斷是「盜夢者」，雖然一個人都沒抓到，但目前為止沒有任何Facebook的機密外洩，有很大的機率他們並未成功，Chris不想讓Facebook CEO被盜夢者攻擊這件事暴露，鬧的人心惶惶害怕資訊安全，或是隱私方面出問題，他決定對外隱瞞這件事，所有知情人士都簽下了保密協議。
「Mark為什麼醒不過來？」
「沒人知道盜夢者在夢境中對他做了什麼，醫生告訴我們他被施打鎮定劑了，我們沒辦法用一般的方式叫醒他，除非我們進入夢中或是他自己醒——」
Eduardo焦急地打斷Chris：「難道你們失敗了嗎？」
「我、Dustin和Sean都試過但失敗了，」Chris面有難色地壓低音量，「我們再見到Mark前，就被他潛意識投射出武裝部隊殺死了。」
Mark一定是意識到自己的夢境被入侵了，而他淺意識的保護機制便全面啟動，開始不分敵我的攻擊外來者，為了保護Mark。
He is stuck in the dream.
「那Mark的圖騰呢？他看到圖騰不就知道他不是在現實中嗎？」
Chris皺著眉回答：「我知道他投資Parker的工業的夢境實驗後，有在考慮嘗試夢境服務，但我從未看過Mark的圖騰。」
Eduardo的心跳停了一拍：「……Mark試過夢境探索？」
哪些時候？和我預約治療失眠的時間一致嗎？
「因為盜夢者的猖狂，他為此做過訓練，私底下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Chris遲疑了一下才接著說，「Wardo，我們都不想麻煩你，但是我們都失敗了，而且Mark昏迷的事不能再拖延下去，無論是對外界、股東還是他自己的身體、精神狀況都是危機。」
「你們為什麼要找我？」Eduardo反覆深呼吸平復過快的心跳，「既然你們都束手無策，我又怎麼可能會成功？」
「我知道你們那麼多年沒聯絡，就拜託你幫忙讓你很困擾……」
不是沒聯絡。Mark經常寄郵件給他，只是他單方面拒絕來往。Eduardo對此心知肚明。
「……但Mr. Parker說只有你能讓Mark醒來。」
「為什麼？」
Eduardo愣愣地望著Chris，他和那位Mr. Parker素昧平生，對方為什麼如此肯定？
「我也不知道原因，但就算他不推薦你，我也覺得只有你能做到。」
4.
Eduardo決定要進入Mark的夢境。
Chris說的對，他不能讓Mark持續陷入昏迷的狀態，萬一這件事被外界和股東知道了，影響到的會是Facebook和全世界的用戶，更別提Mark危險的程度了，由於鎮靜劑的緣故，倘若Mark在夢中死亡，他將陷入混沌而非醒來。
更何況他有太多問題要問Mark了。
Eduardo坐在病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Mark，伸手碰觸對方額頭上被攻擊留下的傷口，手指留戀不捨的撥弄他的捲髮。
「Can you hear me, Mark?」
Mark閉著眼沒有回答他，Eduardo突然很想念這個Asshole的聲音，還想聽他叫他「Wardo」
「I saw you in my dreams that night……but I'm not sure……」
Mark比他印象中的更加消瘦，Eduardo想到Chris和Dustin都管不了Mark的生活作息，恐怕對方過著以紅牛為主食三餐不正常的日子。
「Tell me. Is that you？」
Eduardo仍然得不到回答，除非他進入夢中直接向對方問出答案。
即使兩人在訴訟後不歡而散，且已多年沒有接觸，Eduardo仍義不容辭地答應幫忙，Dustin哭紅了眼抱住Eduardo不肯放開，他覺得Mark實在是太幸運了能認識Eduardo，現在面臨如此嚴重的危機，Eduardo居然願意不計前嫌伸出援手。
「Dustin你有辦法復原已刪除的郵件嗎？」
「可以啊，是工作上的事嗎？」
Eduardo搖搖頭並制止Dustin覆上鍵盤的雙手：「那不急，等Mark和我醒來後再處理也不遲。」
「好，那我等你們醒來。」聽到Eduardo說的「Mark and I」，Dustin卻非等說成生命共同體般的「你們」，「Wardo，等你找到Mark就直接告訴他現在在夢裡，快點醒來吧！」
「不行，」Chris否決了Dustin的提議，「我們不曉得Mark在夢裡遭遇了哪些事，現在精神狀態如何？如果冒然告訴睡著的人他在夢裡，The subject realized he was dreaming and his subconscious tore us to pieces.」[1]
眼看心急如焚的兩人快要引爆爭執，Eduardo連忙打斷他們：「我不會和Mark有任何接觸的，我只會……讓他自己意識到他在作夢，這樣對誰都不會造成危險，而且他有圖騰不是嗎？」
「我們懷疑他的圖騰被藏起來了，」Chris想了想說，「所以Mark才沒察覺他在作夢，如果你能找到他的圖騰，也就不需要暴露自己的存在。」
「話說回來我都沒看過Mark的圖騰長什麼樣子？」
Dustin好奇的嘟囔著，Eduardo則小聲地詢問Chris：「Mark為什麼會接觸夢境治療？他也會失眠嗎？」
畢竟在Eduardo的印象中，Mark恨不得把睡覺的時間全都拿來工作。
「不，他不會失眠，但他經常做惡夢，」Chris稍微回憶了一下，「這應該也是他出錢投資夢境服務的原因吧。」
——我夢見你跟我道別……那不是值得回憶的好夢。
不對，這是夢裡的Mark說的話。Eduardo揉揉眉心。別搞混了，他們是不同人。
Eduardo躺在離Mark不遠的床上，緊張的看著工作人員將機器移到他們中間，再拿出注射器對準Eduardo的靜脈。
「Bring him back , Wardo.」Chris緊張的看著Eduardo，「Back to reality.」
「I will.」
在閉上眼的瞬間，他好像看到浮到海面上的自己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氣。
——你透過夢境重獲信任人的能力，不是靠我，也不是靠任何人，是因為你自己。
但是有沒有可能，他並不是單靠自己的力量回到海上？而是身下有個不知名的物體在暗中幫助他？
然後他聽見一絲細微的悲鳴，像某種受重傷的深海動物在求救。
「I need you.」
沒有片刻猶豫，Eduardo奮不顧身的折返游回深海中。
「I am here for you.」
TBC.
[1]：引用自電影《Inception》
BGM是JØD x MEID - What I Know (ft. Maki Flow)。
Day has been passed like a hurricane, hurricane
每天如同颶風刮過般度過
To my heart, to you far away, far away
對我的心而言，就像你的離去
See the light on the other side
看見另一邊的光線
I'm going to get there, I hope we will meet there
我動身前往，希望能與你再次相遇
And I'm running back to what I know
回到記憶中我們最初的樣子
What I know, what I know, I'm running back to what I know *2
我所知道的，我所熟悉的，回到記憶中我們最初的樣子 *2
因為06這章爆字數了，所以拆成上、下兩部份！
寫到這部分時想到了新腦洞！同樣和《Inception》的盜夢情節有關！
大概是一個關於「Lex雇用以Daniel為首的四騎士，潛入Mark的夢境掩蓋一個秘密」的故事，當然還會有Eduardo（LexCorp的CFO）、報社記者Peter和醫生Desmond這三個人……
也許會是一個非常混亂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