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洺

※無意中發現的手寫棄置草稿，試著揣摩當時的感覺完成了

※為杞人憂天前篇

「這個叫伊東歌詞太郎的人，是誰啊？」

天月無意間瞥到排行榜，全年級第一名都是同一個人，難免好奇。

「什麼誰？你每次忘記寫功課都是抄他的啊。」はしやん頭也不抬的回答。

沒錯。天月總是吩咐負責收作業的まふまふ，給他正確率百分百、幾乎可以算是解答的「範本」。

「原來我都是抄這個怪物的啊……」

「怪物？」

「對啊，每次考試都考第一名，不是怪物是什麼？」

「也是。」

 

♬

 

對伊東歌詞太郎最深的印象是聲音。

「伊東くん，你來唸這一段。」

那是天月第一次覺得，聽人唸課文是種享受。

 

第二印象是背影。

伊東歌詞太郎因為身高緣故，必須坐在最後一排，天月沒事也不會往後看，所以從未見過面。

當伊東歌詞太郎被老師點名上台解題，他經過天月身邊，天月看著這名優等生在黑板上奮筆疾書的背影，突然好奇他的長相，卻總在密密麻麻的綠底白字計算過程中，被催眠般埋頭秒睡，錯失對方走下台，可以一窺究竟的時機。

總是這樣陰錯陽差。他轉身，他低頭；他離座，他回頭。

 

♬

 

「救我。」

在收到まふまふ簡訊的兩分鐘後，天月在導師辦公室前，找到了抱頭蹲地像在做防震演習的好友。

「啊啊，勇者天月終於來支援了。」語氣頗是可憐。

「你不是大魔法師嗎？是怎樣的敵人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我要被そらるさん輔導功課了啦！」聲嘶力竭。

 

聽まふまふ如同唸咒語般娓娓道來，天月總算釐清狀況。

班導和隔壁班老師槓上了，她決定要提高全班的平均，所以第一步是對所有在及格邊緣徘徊的學生下手──由功課好的同學輔導功課差的同學。

 

「有什麼問題嗎？」抓不到重點，「啊，你不是喜歡そらるさん？正好有可以相處的機會，名正言順。」

「我不要啊！太難堪了……」

也是，成績不好卻要被喜歡的人輔導，實在是一大酷刑。

「天月くん。」班導在辦公室裡叫他進來。まふまふ餘光瞥見站在走廊盡頭的そらる，由於戰友已被帶去敵方陣營，他只好硬著頭皮隻身赴上戰場。

 

♬

 

「你國中時成績還不錯，怎麼到高中後變得……」老師聲音越來越小，像被消音了，「嗯，這樣看來，天月くん只要你認真，一定可以恢復好成績。」

這是懷柔政策嗎？天月看著滔滔不絕的老師，不出聲。

講了半天，站在面前的這個學生，沒有任何回應，只是乖乖的站在那裡，一副「事已至此，快給我判刑吧」的樣子。

染髮、耳環、校服襯衫永遠不扣好，雖然不會打架鬧事，也不會抽菸喝酒，更不會忤逆老師，但每逢上課必睡覺，功課是抄資優生的，成績慘不忍睹……班導無言的瞪著天月，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

天月認為自己在老師印象中，一定只是個學號，班上有伊東歌詞太郎那種人，老師就該心滿意足了。

那麼，現在大魔王要派他的哪個手下處決我呢？天月猜測。

「啊，伊東くん，你等一下！」

身後不斷走動的腳步聲停下。

「你負責輔導天月くん。」

門口傳來「報告」的女聲，伴隨強風吹進室內，天月順勢轉身向後看。兩人終於面對面。

然後他聽見他說「好」。

 

怎麼剛好是他？

 

♬

 

「天月くん你放學後有事嗎？」

伊東背起書包走過來詢問，天月搖搖頭。

「以後放學一起留下來讀書？」邊說邊將天月前座的椅子反轉，待對方考慮並答應後，伊東坐下來從書包翻出一張空白測驗卷，「先寫寫看這題。」

天月接過試卷，五分鐘過去了只擠出一條算式，伊東將課本上的公式圈起來，拿給天月看，三兩下那題就解決了。

接下來的每一題都是如此，不會寫，給提示，完成。不會寫，給提示，寫一半卡住，講解，完成。周而復始，不曉得是伊東啟迪有方，還是天月領悟力驚人。

等到晚自習的學生陸陸續續走進教室，輔到時間才宣告結束。

「伊東さん，今天謝謝你。」

「不客氣。」

伊東溫柔的笑了，天月也跟著微微一笑。

「明天見。」

伊東一愣，好像很驚訝，然後很快恢復原有神態。

「嗯，明天見。」

 

♬

 

天月成績進步神速，除了是伊東的功勞外，也多虧輔導結束後まふまふ總會來問功課（「如果天月くん教會我一半……不，教會我基本，そらるさん應該會比較輕鬆吧！」、「……」），讓他很認真清出一塊空間，用功念書。

幾次考試下來，老師對分數非常滿意。

「要繼續努力維持啊，天月くん！」

已經很久未在學業領域被稱讚的天月學習更加賣力了。

不過，這都要感謝那個人呢。

 

某一次課後輔導，夜間部的學生們不知為何早到，整間教室鬧哄哄的，嚴重影響學習。

「天月くん，我們換個地方吧？」

「好，那要去哪？」

其他教室的吵鬧程度大同小異，兩人漫無目的地晃到校門口，伊東提議：「要來我家嗎？」

從天月的角度來看，陽光有些刺眼，他瞇著眼透過縫隙打量伊東，正想考慮，嘴巴卻自動說「好」。

 

之後就變成在伊東家進行課業輔導。

 

♬

 

「我偶爾會覺得我是在培養勁敵。」伊東將滿分考卷還給天月。

「嗯？這都是歌詞太郎さん的功勞喔！」相處久了熟悉了，稱呼從「伊東さん」改為「歌詞太郎さん」。天月笑著接過來，「下次請你吃千里眼？」

「好啊。」

 

更加熟識後，兩人聊的話題也不僅限於功課，他們聊興趣、聊夢想、聊未來。

這就是成為朋友的象徵吧？

 

天月側身將窗簾拉開，讓陽光盡情的灑在臉上，像置身在舞台且被聚光燈照耀著，也像被伊東捧在手掌心般溫暖。

這麼說起來，伊東對他很好……應該說是非常好，好到寵溺的地步。

總是很溫柔，說什麼都不會生氣，脾氣很好，也不曉得是對天月的特別待遇，還是對大家都是如此？

如果自己對伊東而言是「特別的」……天月不時偷瞄坐在對面的伊東，心中五味雜陳，百喙難辭的思緒在腦海裡繞，他理不清。

怎麼會有比學業更難解的題目呢？正胡思亂想，便和伊東對上眼，天月心跳加快，像做了虧心事被抓到般，他慌張地低下頭，聽見對方輕笑一聲。

「天月くん。」

「什麼事？」依舊低著頭，聲音拔尖，現在又欲蓋彌彰的太明顯了。刻意裝沒事。

「有不懂的題目嗎？」

「唔，目前沒有。」在想事情，一題都還沒做。

「臉很紅呢。有哪裡不舒服嗎？」伊東邊問邊撥開天月的瀏海，將手心覆上他的額頭，原本因擔心而皺起的眉緩緩鬆開，「沒有發燒。」

在感受到伊東手傳來溫度的那一剎那，天月清楚聽見自己雷鳴般的心跳聲，他怕對方聽到，猛地起身，椅子撞到後面的書櫃發出巨大的聲響。

「天月くん？」

「啊……」天月尷尬的僵住，左顧右盼，「我……可能感冒了，先回去休息下次再討論吧。」說完便迅速收拾東西後奪門而出。

 

說不出哪裡奇怪，但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會出現奇怪的念頭。

 

裝病躲了幾天，天月仍然沒搞懂自身想法，也不願花時間苦惱，反正和往常一樣相處就沒問題了吧？他站在校門口等伊東，準備找回初識時的感覺。

「伊東さん！」

有個女生正在呼喚他，天月下意識躲到牆後，然後偷偷探出頭窺視。

視野中，伊東面向那個女生背對自己，停下腳步。

不要。

腦海最先閃過的兩個字。

不要什麼？天月感到困惑，唯一清楚的是本能抗拒接下來發生的事。

「伊東さん，我喜歡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女生緊張的滿臉通紅，音量大而清晰，天月有種她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錯覺。

他躲回牆後，屏息以待伊東的回覆。

「好啊。」

熟悉的，以為是獨享的，溫柔的嗓音。

呼吸在伊東接受的那一瞬停止了，同時豁然開朗。

 

原來，這份告白也是我對他的感情。

 

♬

 

高一的文化祭，伊東被舞台上大放異彩的天月吸引住目光。

怎麼會有這麼耀眼的人呢？

認真唱歌的神情和臉頰上可愛的酒窩，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因為同班的關係，伊東慢慢了解這個人，不用功導致成績差，但那些小缺點掩蓋不了他的光芒，愛唱歌、人緣好、有點怕生……諸如此類的小事即使不熟也觀察的到。

想認識天月，剛好聽到同班的そらる提起他要輔導まふまふ功課，伊東知道天月和まふまふ的分數差不多，一定也需要輔導，但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老師如此安排。

去幫忙送考卷時遇到被叫進辦公室的天月，伊東用最慢的速度放下考卷，又在室內晃了半圈，瞥向天月那張「要殺要剮隨便你」的倔強表情，忍俊不禁。

可現在不是沉浸在天月可愛樣子的時候，再踱來踱去就會被旁邊的老師叫去問話了，正當他打算離開──

「啊，伊東くん，你等一下！」

──居然如願以償的被老師點名了。

「你負責輔導天月くん。」

身邊的門被喊「報告」的女生推開，風肆無忌憚的湧進，天月轉身面向他，似乎很驚訝。

「好！」伊東立刻答應。

 

剛認識時講話很客氣，亦不會有親暱的舉動，第一次聽到天月的「明天見」，伊東明顯愣住，他從未想過能聽到在意的人對自己說這句話。

熟識後天馬行空什麼都能聊，伊東聽到天月將稱呼從「伊東さん」改為「歌詞太郎さん」，喜形於色。

經常被他的一顰一笑牽動情緒，不由自主的對他好，只對他好，只想對他好。

有一次伊東要處理老師交代的事，由於會忙到很晚就傳簡訊告訴天月取消這次的輔導，結束後回到教室準備拿書包，便看到趴在桌上睡著的天月。

那是非常可愛、非常治癒的睡顏，伊東拿起桌上的手機才發現天月傳了「沒關係，我會在教室等你」的簡訊。

原來在等我啊……伊東微微一笑，伸出手想叫醒天月，卻又因捨不得而改為撥開天月的瀏海，但他沒有因此醒來，似乎睡得很熟。

伊東鬼使神差得靠過去，距離近到能感覺彼此的呼吸交錯，在即將疊上唇瓣的前一秒嘎然而止。

我打算要做什麼？

伊東拉開距離，臉上寫滿動搖。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對天月的感情不知何時改變了。

 

所以當他被攔住並告白後，他下意識地答應了。

滿腦子都是天月，連此刻並肩走在身邊的女生也都誤認成是天月，現在該怎麼辦？伊東苦惱的思索要如何提分手？畢竟把她當作天月來交往實在太差勁了，不，光是不小心接受告白這件事就夠差勁了，伊東在心裡不斷向她道歉，誰能回到過去把他搖醒？只要那一刻不去想天月，就不會發生這麼愚蠢的事。

「伊東さん，我們分手吧！」

欸？是幻聽嗎？

「對不起，你和我想得不太一樣。」

「呃……」

「真的很對不起！」她深深一鞠躬便跑走了，留下愣在原地的伊東。

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對方只是玩真心話大冒險，因為輸了才被迫告白的。

 

♬

 

他發現天月最近在躲他。

可對方講出來的理由無懈可擊，兩人莫名且突兀的停止了課後輔導，說實話，天月目前的成績也沒有輔導的必要，再加上升上高三，全班瀰漫「業精於勤，荒於嬉」的嚴肅氣氛，念書和考試交替進行，根本不給人喘口氣休息的機會。

如此一來，兩人又開始變得疏離。

再一次毫無芥蒂的談話，是在考完大學後。

 

♬

 

天月知道他和伊東考上同一所大學後，沮喪極了。

他原本打算如果和伊東不同間大學就要告白，這樣被拒絕了也不會有再見面的尷尬，誰知道……

全班相約在KTV歡唱慶祝解脫，迎向大學新生活！考完試固然很開心，但告白計畫被打亂導致他沒心情唱歌，呆坐著喝悶酒順便偷瞄伊東，對上眼的瞬間立刻移開視線，光是眼神接觸心臟就會狂跳。

伊東和他女朋友交往順利嗎？有考上同一所大學嗎？那次之後也沒看過他們一起回家……對了，他們會去伊東家約會嗎？太多問題堵在心裡，天月難受的離開包廂出去透氣。

後來大家相約再去另一個地方狂歡，天月以為伊東會離開然後飛奔去找女朋友，沒想到他竟然說好，所以天月也答應了。

 

傍晚下了一場雨，短短半小時澆熄不了眾人的雀躍心情，待雨停便立刻出發。

空氣變得清新。天月跟在伊東身後，隔了一段距離，踩著他的腳印，小心翼翼。

須臾之間，天月想起最初對伊東最深的印象只是背影，如同現在，他修長的身影就在前方，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

 

──無論是開始還是結束，我都只能這樣默默地望著你。

 

前進不了，跟不上去。

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再怎麼努力都是徒勞。

但是，課後輔導的那段時間，和喜歡的人如此靠近，就算那麼短暫，也已經足夠了。

 

天月硬生生撞上伊東。

「幹嘛突然停下來？」

伊東沒有回答，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天月。

綠燈的秒數盡責地減少，天月急地邁開步伐：「快跟上大家啊！」衝到對街回過頭，伊東仍站在原地，沒有跟上來。

 

♬

 

得知和天月考上同一間大學後，伊東就有了告白的打算。

在KTV時，天月雖然笑著，偶爾和まふまふ打打鬧鬧，卻無意間流露出沮喪的神色，像有很多煩心事，又像計畫被打亂，那麼苦惱。

為何他從來不能為他做點什麼？

生疏前，無論遇到怎樣的打擊或挫折，天月解決不了也幫不上忙，但他就是會待在伊東身邊，樂觀的說「沒事的」，明明毫無根據但又讓人像被催眠似的，認為的確是小事一樁。

總是這樣，你無條件的幫我，換我想幫你時，你卻又笑著搖頭，與我背道而馳。

 

當伊東發現天月在躲他，而且在他靠近他時雙頰泛紅，用各種藉口阻止兩人接觸，他幾乎要認定天月是喜歡自己了──當然也有可能是自作多情。

所以伊東決定要賭。

他停下腳步，背後受到撞擊。

「幹嘛突然停下來？」

──不管是什麼理由，就算僅此一次。

「快跟上大家啊！」

──只要你願意來到我身邊、待在我身邊。

伊東目送天月的背影直到後者回頭。

──我就有勇氣面對一切。

 

♬

 

阻隔兩人的馬路並不狹窄，加上天色昏暗，很難看清楚表情，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可不知為何，他們確信對方的眼眸中一定倒映著彼此。

站在對街的天月滿臉困惑，但依然站在原地，並沒有比手勢要伊東自己跟上，然後轉身離開。

他就在那裡，等待。

綠燈亮起，天月一步一步朝伊東走去，毫不猶豫，接著跑起來。

不再是遙遙相望。

伊東還來不及說什麼，天月就先開口了：「歌詞太郎さん你、你如果有事要忙就去吧！我跟他們說一聲就好了。」努力擠出笑容接著說，「不要把女朋友冷落啦！去陪她吧。」

「女朋友？」

「之前你不是……被告白？然後……接受了不是嗎？」天月目光閃爍，語氣僵硬，「我、我無意間聽到的！」

伊東恍然大悟，他幾乎忘了，那短到像從未發生過的戀情：「但是，交往後不到40分鐘我就被甩了呢。」如同說笑話般，他輕笑著。

「欸！？」

「當時我另外有喜歡的人，只是不小心……答應了，很蠢吧？」想解釋清楚又覺得一言難盡，伊東選擇作罷，「不過，她似乎也不是認真的……」

怎麼會有另外喜歡的人還不小心答應告白？怎麼會不喜歡對方卻又跟他告白？眾多疑問被天月強制壓在心底，因為他捕捉到了關鍵字：「喜歡的人？」

「嗯，我到現在還是很喜歡他。」

天月怔怔的看向伊東，如鯁在喉。

 

好難受。無法呼吸。

 

「天月くん。」

他仰起頭對上伊東溫柔的雙眸。

「你看，這個世界不停的轉動，不會因為任何事停止。」伊東的聲音輕柔，像在唸床邊故事，天月依言望向川流不息的人群，眼前的景物宛如電影般播放，一幕幕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天月く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可以為了你停下來，或留在原地，等到你發現我……」

耳邊紛雜的聲音都變得模糊，只有他的聲音逐漸清晰。

「天月くん，我喜歡你。」伊東牽過天月的手，語氣緊張但又堅定，「我想陪在你身邊，想和你一起前進……」

 

一直以為，只有自己不斷眺望對方的背影，沒想過他也在等。

直至超過了他，迷失方向，才發現他始終在原地。

 

「你的答案呢？」

 

♬

 

綠燈亮起。

天月沒有掙脫，反握住伊東的手，他就這樣被天月拉著踏出步伐，跑到對街，誰也沒有鬆開手。

「突然告白……太狡猾了，我──唔！」天月被擁進伊東懷裡，臉上泛起的薄紅隨著擁抱力度的增加而變深，推了兩下未果，「歌詞太郎さん……」

「嗯？」依舊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天月鼓起勇氣無視旁人詫異的目光，回擁伊東。

 

「我也喜歡你。」

 

即使前方是一片荒蕪，我也願意與你並肩前行。

只要我們在一起。

END.

請不要問我哪部份是以前寫的，哪部份是現在寫的喔ww

如果看得很順那我就成功了⁽⁽ ◟(∗ ˊω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