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洺

1.

 

聽完Eduardo詭異的自我介紹，Mark幾乎是立刻就相信了。

他只是充滿疑問：怎麼會發生靈魂出竅這種事？Eduardo的靈魂為什麼會停留在這裡？他是來告別的嗎？Eduardo要消失了？

Eduardo感覺手被更用力的握緊，他連忙輕聲安撫：「Mark，我是說真的。呃……我……你能先放手嗎？」

「你能感覺的到？」

Eduardo點點頭，見Mark仍沒有打算鬆手的意思，正欲開口時值班護士剛好走進來。

「Mr. Zuckerberg，你怎麼還在這裡？」護士邊說邊走，然後穿過Eduardo的靈魂（Mark瞪大雙眼），「你幾乎每天都來看Mr. Saverin，但現在已經很晚——」

「妳看不到Wardo。」Mark捕捉到了重點。

護士眉頭深鎖，一臉「Mr. Saverin不就躺在床上嗎？你還握著他的手呢！」的表情，深呼吸後盡可能有耐心地問：「Mr. Zuckerberg你不太舒服（神智不清）吧？你的額頭——」

「我沒事。」Mark放開Eduardo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Eduardo也跟上前去，拋開護士說Mark每天都來看他的困惑。

Mark閉上眼靠著走廊的牆壁，Eduardo恍惚間回想到Mark把他叫出加勒比海派對，並說些關於Facebook的構想……直到看見Mark額上的紅腫，他才回過神伸手撫上那看似嚴重的傷。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Mark猛地握住Eduardo的手腕，當然抓了空，他的眼神像一個崩塌的黑暗隧道，徹底失去了象徵希望的光。

Eduardo收回手，他不敢再看Mark那麼痛苦的眼眸，只好關心傷勢：「你的頭還會痛嗎？要不要叫醫生？」

Mark搖搖頭又點點頭，而後語氣生硬的問：「你會離開……嗎？」

突兀的停頓中省略了「我」這個字。

Eduardo不懂這個問題。再？離開？「呃，我不知道，Mar——」

「你會離開嗎？」

「我不能決定這件——」Eduardo面有難色。

「你會離開嗎？」

附近的病患家屬和醫生護士都看過來了，但Mark執著於Eduardo的答案，不在乎旁人看他自言自語的眼神。

Eduardo嘆氣：「我不會離開。」

「好，」Mark的眼睛因為這個回答重新被點亮，「Wardo，我們回去再說。」

回去哪？

 

2.

 

一回到Mark家，Eduardo沾床就倒，他實在不想再花費任何力氣思考了，甚至不想和Mark爭論自己要睡哪的問題，直接聽從房主安排睡在他床上。

Eduardo沒有和Mark道晚安，反倒猶豫了很久是否要叫他不要再熬夜工作了，但他已經沒立場關心Mark要適時休息，最後只能聽著熟悉的鍵盤敲打聲進入夢鄉。

 

「……我的朋友帶著他的綿羊離開我已經六年了。我在這裡寫他的故事，為的是不要把他忘了。遺忘朋友是一件可悲的事，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朋友。如果我把他忘了，我可能變得跟那些大人一樣，什麼都不在乎……」

那是Mark的聲音，內容聽起來像《小王子》。

「……我的花是朝生暮死的，她只有四根芒刺來捍衛自己、抵抗這個世界。而我卻把她孤伶伶地留在我的星球上……」

為什麼他要唸故事給我聽？Eduardo困惑的想。

「……他們只會重複別人說的話，在我的星球，我有一朵花，她總是先開口說話……」

其實Mark聲音非常好聽，如果不是因為他說話太毒，經常刺傷人，大家一定都會這麼認為。

雖然聽Mark唸故事是種特別的享受，但這樣被呵護陪伴的感覺很奇怪，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於是Eduardo決定叫Mark不要再唸了。

然後他一睜開眼，看見躺在自己旁邊的Mark，對方沒有在唸故事，只是眉頭緊皺，睡得極不安穩。

以前在哈佛睡同張床時，Eduardo都沒看過Mark如此不安的神態，他想撫平Mark蹙起的眉心，但透明的手碰不到對方。

Mark在煩惱什麼？

Eduardo將剛剛的幻聽歸咎於夢境，趁Mark還沒睡醒參觀了一圈這個家，能穿牆到各個房間還挺有趣的，他探頭進去看看冰箱，裡面除了紅牛外沒有其他食物，所以Mark都是叫外賣解決三餐嗎？還常熬夜工作……健康狀況真的沒出問題嗎？

「Wardo！」

心中剛閃過Mark的名字，Eduardo便順移到本人面前，而Mark看起來像做了一場惡夢，臉色蒼白，他看著憑空出現的Eduardo，深呼吸後手忙腳亂的跌下床。

「碰！」

「Mark！」

——頭再撞下去恐怕要變笨了。

Eduardo沒辦法扶起摔倒的Mark，後者只能自己狼狽的爬起來。

「你去哪了？」

「我剛剛到處看了一下……」

「你說你不會離——」Mark吞回剩下的話，至少Eduardo還在這裡沒有消失，他何必無理取鬧的像個小孩？現在最重要的是讓Eduardo恢復原狀。

「Wardo，我們先去一趟醫院。」

 

看見另一個自己……應該說是自己的「身體」躺在病床上，感覺還是很詭異。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Eduardo挫敗的把手指梳進頭髮裡。

「你沒有任何感覺嗎？或感應？引力呢？」

「什麼？」

「身體和靈魂之間存在引力，」Mark仔細回想昨晚熬夜上網查的相關資料，他沒想過有一天會去搜尋這些虛無縹緲的資訊，但為了Eduardo就算是一點小線索也不能放棄，「你不是能感覺到我的手嗎？」

「沒錯，但我只能感覺到你，其他人……不管是我的家人，還是朋友或醫生護士……」Eduardo搖搖頭。

「只有我？」

聽起來真奇怪。Eduardo僵硬的點點頭。

「你只能跟著我？而且只有我能看到你……為什麼？」

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

「——好像只能用命運解釋了。」

這句話不是出自於彼此口中，他們同時望向聲音來源，剛踏進病房的兩個護士嚇了一大跳，趕緊暫停聊天，結結巴巴地問：「Mr. Zuckerberg這麼早就來看Mr. Saverin啊……」

Mark板起臉下逐客令：「妳們要做什麼工作等我離開再說。」

兩人迅速的關上門。

「Wardo？」

「抱歉，你剛剛說什麼？」Eduardo從「命運」一詞回過神。

「你試試看能不能控制你的身體。」

「我要怎麼……」Eduardo靈機一動，試圖「躺」回身體哩，他努力重新奪回主控權，試著舉起右手，「呃，我的手有動嗎？」說完又換成左手。

Mark盯著病床上閉著眼的Eduardo，他的身體莫名多了兩隻透明的手：「不，完全沒有。」

「行不通的。」Eduardo從自己的身體中坐起來。

「……我們再想別的方法。」

 

3.

 

說實話，Eduardo一點都不想踏進Facebook的辦公大樓，所以他在走廊徘徊。

「Wardo？」Mark注意到Eduardo沒有跟上來，轉身走回電梯口。

附近的員工聽到暴君的話，都很驚恐地停下動作。

「我想到處看看，你先去忙吧。」Eduardo緊張的隨便找了藉口。

Mark微微皺眉：「需要我介紹——」

「不需要！」難道Mark沒注意到周遭人詭異的目光嗎？Eduardo拼命用眼神示意他。

「好，我中午前應該就能處理完工作了，Wardo，如果你有事就叫我。」

Eduardo已經放棄掙扎了，他只好點頭。

等Mark走進他的玻璃辦公室並戴上耳機，所有人才開始暴動並熱烈討論。

「剛剛暴君說的是you-know-who嗎？還是我聽錯了？」

「你沒聽錯！大家都聽到了！」

「這和暴君天天去看you-know-who有關嗎？他開始有幻覺了？」

天天？看來護士說的是真的，但為什麼？就像Eduardo也不懂為何Mark會浪費時間陪他想辦法恢復原狀……至於幻覺，他得提醒Mark不要在大家面前和他說話。

 

「Chris不相信我看的到你，」Mark用叉子搗爛食物，「他要我去看心理醫生。」

員工們都很驚恐地看著暴君居然在正常用餐時間吃飯，而且一個人自言自語。

「你不應該去煩Chris，他已經夠頭痛了，」Eduardo盯著不讓Mark挑食，「也許我們可以找Dustin幫忙？」

「Wardo，你不能在這種事上指望Dustin。」

「Mark，嘿，你想談談嗎？」Dustin在大家崇拜的目光下推開玻璃門，勇敢無畏的打斷Mark和（他想像中的）Eduardo的對話。

「你不相信我就沒得談。Chris和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啦，只是大家都很惶恐，」Dustin盡量不刺激他，拉開Mark對面的椅子（坐在上面的Eduardo跟著被移動），「關於你最近——」

「Dustin，你必須坐其他椅子，Wardo現在坐在那裡。」

「不，沒關係的。」Eduardo站起身。

Dustin看著空無一人的座椅，嘴角抽蓄站在原地，他迅速整理好表情：「如果Wardo真的在這裡，那他一定知道我在背後比了什麼數字。」

Mark本來不想玩這麼愚蠢的遊戲，但Eduardo已經報出數字了：「三！」

「三。」

答對了。Dustin趕快比另一個數字。

「五！」

「五。」

「一！」

「一。」

「不，等等！」Dustin高舉雙手投降，「也許你只是剛好猜對了！」

於是Eduardo只好透過Mark說了他和Dustin第一次見面的事，包括Mark不可能會知道細節，Dustin聽得目瞪口呆，終於相信Mark能看見Eduardo的事。

「所以Wardo真的在這裡？」Dustin驚訝地左右張望（Eduardo趕緊站到他面前），「他要怎樣才會真的醒來啊？」

「我們也不知道，才想問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你可以把Wardo吻醒，童話故事都是這麼寫的。」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Mark冷冷地說，沒注意到Eduardo莫名泛紅的臉頰。

「說到故事！Wardo記不記得你之前每天都會唸——」

Mark立刻打斷並趕走Dustin：「你提不出什麼好方法就去工作。」

等Dustin離開辦公室，Eduardo好奇的問：「為什麼Dustin會提到我？你每天都唸什麼？」

「你不記得就算了。」

Mark事不管己的冷淡態度讓Eduardo很生氣，他怒極反笑諷刺道：「是啊，不重要的事才會忘記。」

Eduardo一說完就後悔了，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很焦躁，才會不小心脫口而出。

聽到這句話，Mark明顯一僵，但他沒有反駁或多說什麼，沉默的低下頭去開會了，Eduardo看著Mark沒挑食吃乾淨的餐盤，心情很複雜。

辦公桌上白底黑字的文件堆中，有一本色彩繽紛的故事書吸引了Eduardo的目光……那是《小王子》。

晚上的夢境和Dustin未說完的話串聯在一起。

 

「Wardo，我想你能聽見我的聲音，但沒人對話只有我唱獨角戲還挺可笑的，你大概也不想聽我在Facebook的工作，也許我可以唸一些你感興趣的經濟雜誌或天氣報導，但Dustin說我還不如唸故事給你聽，等我唸完你就會醒來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TBC.

※除了最後一段黑色粗體字，其餘黑色粗體字均引用自《小王子》

感謝小夥伴 @漩歌 ！和妳聊過之後更有動力寫文了！

拼命趕在萬聖節前寫到一個段落，畢竟不是賀文w 不過確定是TBC啦！應該是不會坑掉（？

本來想等所有腦洞都寫完一輪再寫這篇的......結果沒忍住w

下一章等花朵想起來馬總幾乎天天去醫院看他的事，就可以開始撒摻雜玻璃碎片的糖啦，請務必小心食用（？

11/25加菲的電影《鋼鐵英雄》（Hacksaw Ridge）就要上映啦！但我11月會很忙......大概沒時間看電影也沒時間寫文......要一直閉關等到12月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