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洺

1、It's raining again.

 

那個場面非常滑稽。Sean不知道Eduardo要來Palo Alto，Eduardo也不知道Sean會出現在Palo Alto，他以為自從那場飯局後，他們就不會再見面了。

「What's up?」

「What's up?」Eduardo複誦了一遍Sean的話，他很快的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本來Mark應該在1小時之前到機場接我。我一直在打他的手機。」

Sean試著緩和氣氛而解釋：「Mark已經連續寫程式超過36個小時了，他剛剛只睡了幾個小時。」

說完他才查覺Dustin話中「疲勞駕駛」的意思，但他不知道接下來爆發的爭執。

……

「I'm afraid if you don't come out here you're gonna get left behind.」

Mark停了一下，這不是他最想對Eduardo說的話。

「I want……I……」

這是他最想對Eduardo說的話沒錯——「I want you」，但不對，朋友之間是不會說「我想要你」的。

「I want, I need you out here.」

最後Mark把「want」改成「need」，就像以往每一次他對Eduardo說的話一樣。

我需要你。

Mark想到Sean提到Eduardo時說的那些話。

——公司在這裡，價值十億的公司在這裡。

——Eduardo想要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我相信他做得到，但他不應該在紐約拍麥迪森大街的馬屁。

還有Eduardo對Sean種種的不信任。

——他根本沒什麼能力，他也沒有錢，Dustin是個更好的程式設計師。

——你不覺得他被私家偵探跟蹤很奇怪嗎？

——毒品和女人就足以把他趕出公司……

「Please don't tell him I said that.」為了避免那兩人又為此起爭執，Mark最後補上這句話。

他緩緩低下頭，語氣裡哀求的成份悄悄燒燙了他的臉頰。

如同每一次Eduardo拒絕Mark要他來加州的請求，說他沒有辦法去，火越燒越旺，最終在他內心形成燎原大火，衝突越來越激烈，Mark無法克制的加大音量蓋過Eduardo的聲音。

「And how's it going so far?」

Eduardo因愣住而沉默了，他們看著彼此，距離比上次三個月前測驗實習生時還要靠近，瞳孔倒映對方的身影，眼裡卻不再有當時的笑意。

「What did you mean get left behind?」

最後Eduardo聲音很輕且微微顫抖的問出這個問題。

握在手裡的Red vine刺痛了Mark的掌心。

 

2、I guess we can blame it on the rain.

 

Sean靠著牆站在原地，看看沙發上的兩個女孩和電視螢幕，看看Mark和Eduardo消失在裡面的那扇門，再看回腳邊濕透且沉重的行李。

他說他在機場等了多久？一個半小時？如果他知道Eduardo要來，他肯定會代替睡過頭的Mark去接Eduardo。

門打開了，Mark率先走了出來，一句話也沒說就直奔二樓，沒回到座位寫程式出乎Sean的意料之外，幾分鐘後Eduardo臉色蒼白的走出來。

肯定吵架了，就算客廳電視遊戲和那兩個女孩的喧鬧聲讓Sean什麼也沒聽見，但掩蓋不了Eduardo失魂落魄的模樣，未擦乾的頭髮濕漉漉的滴著水。

Eduardo回過神挺直背脊走向Sean，後者嚇了一跳，在對方彎腰拿起地上的行李時很快的抓住他的手：「你要去哪？」

「……離開這裡。」Eduardo平靜的語氣讓Sean內心警鈴大作，特別是隱藏「哪裡都好」的潛台詞。

「我想你原本是打算在這裡過夜，現在已經很晚了，外面不僅叫不到車還在下大雨，」Sean用力扯過那個笨重的行李，「不管有什麼事都明天再說。」

Eduardo奪回來，一意孤行道：「我還有急事要處理。」

這時候就不必說破是什麼急事了。「我載你去。」

「不用了，謝謝。」

Sean簡直拿他沒轍，也不想再刺激他，只得把Eduardo的行李搶過來放在地上：「你先等一下。」

既然Eduardo執意要走，又不肯讓他載，至少要給他一把傘……Sean邊想邊翻箱倒櫃找起雨傘，該死的，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一把？！

既然如此無論如何他都要開車載Eduardo了，Sean不想浪費時間，急沖沖的走下樓跑到客廳，卻發現Eduardo已經離開了，地面上的水積證明他今晚出現過。

 

Mark沒有明確回答「被落下」的問題，只是冷淡地說「你需要休息」，然後逕自開門離去，留下他一人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

那毅然決然的身影背對他，門外燦爛熱鬧又溫暖，門內潮濕陰暗又窒息，好像在劃分你我之間的界線，不容許踰矩。

行李很重。

——出發時別帶自己拿不動的行李。

其實Eduardo帶的行李超過了原本預定待在Palo Alto三天的量，因為他已決定，如果Mark當面再說一次需要他在這裡，他會毫不猶豫地留下。

Eduardo依舊身姿挺拔，步調緩慢卻不曾停下，他堅持不懈的走著，小時候父親嚴厲的斥責鞭策著他，讓他說什麼也絕不能倒下。

那棟房子被他留在身後，遠到看不清建築物的輪廓，世界變得模糊，天色暗的讓他分不清天與地的分界線，黑暗無聲無息的席捲而來，將他吞噬。

走廊門外明亮的客廳，Sean帶來的那兩個女孩在沙發上抽著DAMA笑鬧著，就像以前他們交往時，Sean的家裡經常舉辦各種派對，邀請不同類型的女人參加，酒精是唯一溝通的管道。

但Sean不受拘束的自由吸引著Eduardo，與他從小成長的束縛截然不同，那是Eduardo的嚮往。

現在，Sean一如往常領著女孩入住那個他花錢租下的房子，帶著Mark到紙醉金迷的酒吧暢談，甚至介紹他認識Victoria's Secret的性感女模。

行李的背帶聯合地心引力扯著他墜入地獄，每踏出一步都是折磨，肩上的重量無情的測試他的骨頭能承受多少，並殘忍的命令他不准被壓垮。

——這個世界太快了，Eddie，我不能停下來。

他幾乎握不住雨傘，而雨下個不停，即使傘能遮住外面從天而降的雨水，也蓋不住他已浸濕的身心，好像傘內下著另一場大雨。

——You're gonna get left behind.

不同人說的話，同樣的意思。

他在漆黑冰冷的世界中因滅頂而窒息。

 

「Wardo呢？」

Sean猛地轉身，看到皺著眉手裡拿著一條乾毛巾的Mark，他愣了許久才回話：「我不知道……呃，你們剛剛是不是……？」

「我們吵架了，」Mark沒打算隱瞞，回答得很直接，「但我們不能再吵下去，Wardo淋雨了可能會感冒，而且他還未調整好時差，關於Facebook的事可以明天再討論，所以我告訴他『你需要休息』就走了。」

「去哪？」

「整理房間。我說過Wardo需要休息，房間太亂了會影響他睡眠，再說Wardo頭髮濕透了沒擦乾會感冒，」Mark揚了揚手中的毛巾示意，「我還要來拿他的行李，他放哪？」

Sean頓時啞口無言，直到從廚房走出來的Dustin打破他們的沉默。

「你們在說什麼？」Dustin左看右看，「Wardo他已經走啦。」

「走了？」Mark蹙眉，「他去哪？」

「他說他還有急事……但Mark你不是說Wardo會在這裡留兩、三天嗎？然後你會想辦法讓他待一個星期？明天Chris就會從法國回來了，我們四個人好久沒有聚——」

「外面在下雨，」Mark的聲音變尖銳了，「而且已經很晚了，他不能——」

「我本來叫他待一晚再走的，但Wardo堅持要離開，」Dustin在Mark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下，心驚膽顫的說，「所以我只能給他雨傘……」

原來這裡還是有雨傘的。Sean暗想。

聽到Dustin有給Eduardo雨傘，Mark似乎鬆了一口氣，而後他沉默的望向Eduardo離去的那扇門，窗外的雨勢不減反增，空氣冷的像要將世界凍結。

Mark將視線移回地板的積水上，無意識的握緊手中的毛巾，灼熱般的痛處燒傷他的喉嚨。

Eduardo離開了。

「我們……我們得繼續工作了，Dustin。」

Mark咳了幾下後開口，剛剛失落的神情瞬間換成平常若無其事的模樣，Dustin僵著臉邊點頭邊回到電腦桌前，Sean也把擱在櫃子上的杯子放回廚房，他注意到Mark依然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幾分鐘後，Mark才如夢初醒般放下毛巾，坐回原處寫起程式。

——Eduardo離開了。

 

3、Ever since the rain I've been waking on my own.

 

那場雨在他們心中一下就是十幾年，未曾停過。

TBC.

加州雨夜當然要配合Oh Wonder - The Rain來聽！

Ever since the rain I've been living days too slow

自從那個雨天 我就度日如年

Lie around and wait for a heart I used to know

等待著熟悉的你回到我身邊

They say that over time there'll be nothing left to lose

他們說時過境遷後我將一無所有

But I still can't find the light, I've given all my love to you

但我仍遍尋不到那點亮光，我為你將愛傾其所有

I've given all my love to you

我為你將愛傾其所有

I've given all my love to you

我為你將愛傾其所有

I've given all my love to you

我為你將愛傾其所有

I've given all my love to you

我為你將愛傾其所有

In the night when I'm dreaming

每夜我在做夢時

Oh I know your body's next to mine

我知道枕邊人就是你

In the dark I can feel it

在黑暗中我能感覺到

Don't you tell me I'm dreaming

別告訴我那只是我在做夢

Won't you stay with me?

你不會陪伴在我身邊嗎？

下一章是花朵凍結帳戶和馬總見Peter Thiel！

如果Dustin沒有讓Eduardo撐傘就離開，Mark會追出去。

如果Sean再拖延一點時間，Eduardo會等到整理完房間，拿著毛巾下樓的Mark。

如果Mark除了說「你需要休息」還說了其他話來解釋，Eduardo會留下來。

如果Eduardo問「What did you mean I want you?」，Mark會回答「I mean I love you」

如果Mark晚一點認識Erica，Eduardo會告訴Mark他喜歡他。

如果Eduardo沒有和Christy交往，Mark會直接跟他告白而不是等到百萬會員夜。

可惜沒如果。

Almost is never enough.

我自認這章加州雨夜一點都不虐，有點沮喪......可能是因為其他太太們都寫得非常虐心吧，就像拿刀反覆捅你的舊傷。

明天情人節應該會有很多甜文吧？（坐等

最後感謝各位留言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