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洺

1.

 

「Mark！」

Mark勉強睜開眼睛，看見一個穿著紅藍緊身衣的蒙面人。

「Mark，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像Wardo。Mark意識微弱地想著，他努力集中精神，但腹部中彈造成的傷口奪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失血的痛苦是他現在唯一的感覺。

Mark認出那個正在幫他止血的人是Spider-Man，紐約的……英雄？雖然也有很多人說他是害蟲，但這些褒貶Mark都不在乎，他只慶幸Eduardo沒有來參加這個科技展。

正是因為Mark聽說Eduardo有可能會參加，他才特地從加州飛來紐約，沒想到不僅沒遇到Eduardo，反而碰到一群暴徒，他們脅持了會場所有人並控制了整棟大樓，與警方僵持了一整晚，直到凌晨警方才攻堅成功，平息了這場暴動。

也多虧了Spider-Man才沒有太多傷亡。

 

Spider-Man看見Mark的第一秒就想讓他安全離開現場，不去管其他更需要幫忙的人民——就像是自私的本能反應。

稍微冷靜後，他馬上苦笑著唾棄自己的想法，明明對方曾無聲無息的傷害了自己，他的第一個念頭還是要保護那個人……太可笑了。

暴徒都被壓制住了Mark怎麼會出事？而且Mark既沒受傷也不需要他幫忙，Spider-Man轉身去幫助其他人，但就在他救出一群來參觀的大學生們時，Spider-Sense就分秒不差的響了。

待他立刻趕回大廳，看到的便是一名脫離警察桎梏的暴徒，以及倒在地上的Mark，他的腹部源源不絕地流出鮮血。

 

「Mark！Mark！」

Wardo？Mark用盡全身力氣拿出手機，顫抖的交給Spider-Man，氣若游絲道：「Wardo……」

Spider-Man聽到心中一驚，他是怎麼認出我的？！不可能是靠剛剛制伏壞人的動作看出來的吧？！啊，應該是因為聲音。他的頭腦一片混亂。

「War……Wardo……」

Mark拼命的喚著他的名字，塞到手裡的手機代表了一件事。

他想打給他。

為什麼Mark要在生命危機的時刻打給他？

Spider-Man差點衝動的揭開面罩，告訴Mark他就在這裡，告訴他「I am here for you」

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害怕會失去他的恐懼，戰勝了凡事都要臨危不亂的冷靜，Spider-Man緊握住Mark的手，發不出任何聲音。

「Wardo……」

Mark鍥而不捨的倔強呼喚，扯痛了Spider-Man的心臟，他正要開口時，門口傳出救護車的鳴笛聲，Spider-Man只好離開Mark身邊，讓專業的醫護人員醫治他。

只差一秒他就要冒然揭示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2.

 

暴徒們知道Mark的身份，因此特別針對他的手無情攻擊，而縮在旁邊的男人可能被打斷了幾根肋骨，周圍傳來女人啜泣聲，還有學生們無助的害怕神情。

那一晚如同身處地獄。

Mark從惡夢中驚醒，冷汗將他的身體和病服黏在一起，窒息般的束縛令人噁心。

「Mark，你還好嗎？」

是Chris。他擔憂的望著躺在病床上的朋友。

Mark沒回話也沒搖頭點頭，腹部和雙手痛得他眉頭深鎖。

「你必須住院……很長一段時間。」

「我知道，」Mark啞聲道，停頓許久才繼續說，「不要對外說明我的傷勢——」

「我明白，你先好好休息，」Chris連忙打斷他，「我都會處理好的。」

Mark點點頭，他相信Chris能處理好外界的輿論和猜疑，他不需要擔心，但是……Mark嚥了一口唾沫，艱難地叫住正欲離開的Chris。

「Wardo……有打來嗎？」

Chris先是愣了一下，畢竟他已經好幾年沒聽到Mark喊出這個暱稱了，然後他抿起唇沉默不語，一臉欲言又止。

答案昭然若揭。Mark閉上眼：「你先去忙吧。」

「Mark，呃……」

「我也要休息了。」

Chris嘆口氣打開門，身後傳來Mark平靜的聲音。

「不要打給Wardo，也不要讓Dustin打給他。」

Mark裝作若無其事的命令，他勉強掩飾自己疲憊而難受的模樣，擺出跟平常一樣的淡漠表情，好像這樣就不會更受傷。

Chris只得答應他，並輕輕地關上門。

所以他沒聽見Mark壓抑的痛苦喘息。

 

3.

 

再一次被惡夢擾醒，Mark平復好呼吸後，聽到有人敲窗戶的聲音。

這裡可是12樓啊，誰在外面？

Mark想撐起身去看，一個修長的身影便閃了進來，制止了他的動作。

是Spider-Man。

「嘿，你別亂動，小心傷口。」

Mark重新躺了回去，他疑惑的問：「你來這裡幹嘛？」

「呃，我只是來看看你……」

「Spider-Man會一一探望受傷的民眾？」這還是Mark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但Spider-Man搖搖頭，讓他更加困惑了，「為什麼你特別要來看我？」

「因為……呃，算是我的錯，如果我先……我應該先救你，畢竟你離那群惡徒比較近……？」

為什麼Spider-Man說話這麼吞吞吐吐？這有什麼好撒謊的嗎？Mark雖然不解但也不在意。

「如你所見，我沒事，只是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Spider-Man點點頭，但當他看到Mark雙手包紮的繃帶時，身體明顯一僵。

兩人沉默許久，最後Mark主動開口問道：「你有空嗎？還是你要夜巡或什麼的……」

「啊，我已經忙完了才過來的……」

又是一陣寂靜，然後兩人同時開口。

 

「能陪我聊聊天嗎？」

「能讓我待一會嗎？」

 

他們都愣住了，然後Mark看向病床旁的椅子，於是Spider-Man立刻會意的拉過來盤腿坐上。

 

他不想一個人待著。

他不想讓他一個人。

 

4.

 

Spider-Man滔滔不絕的告訴Mark他在紐約解決的棘手事件，原本他只是沒話找話，胡亂找一些話題（比如偷車賊），沒想到Mark聽的非常認真，不時問問題或露出淺淺的微笑，讓他十分驚訝。

與哈佛時期大相逕庭，那時都是Mark說話而他負責專注的聆聽。是因為Spider-Man是他的救命恩人，才有如此特殊的待遇嗎？

Mark偶爾因為他生動的描述而淺笑時，Spider-Man還是不可避免的呆住了，自從分道揚鑣後他就很少看到對方的笑容，而且他知道Mark幾乎不對陌生人微笑的。

他心情複雜的噤口不語。

「你怎麼了？」

「呃，我以為你……不擅長傾聽？」Spider-Man再三斟酌後，遲疑的回答，「你是CEO……我以為公司高層的人都只會發號施令。」

他隨便說了一個理由，Mark聽到後聳聳肩。

「你的聲音很好聽，我很喜歡，很像Wardo。」

Spider-Man嚇得差點黏上天花板，他死命強迫自己待在原位。

「——你說誰？」

Mark頓時眼睛亮了（Spider-Man真的沒看錯），就像工作回家打開照亮一片漆黑的那盞燈。

「Eduardo Saverin。他是我朋友……以前的朋友，哈佛的同學，哈佛投資協會的會長，也是Facebook共同創始人之一。你應該知道。」

聽到Mark口中描述的自己，Spider-Man尷尬的移開視線（反正面罩遮住了他），一般大眾怎麼會知道我們哈佛的事？！

Mark的語速難得放慢，而且語氣不可思議的溫柔，彷彿他提到的那個名字是他的戀人，Spider-Man從未聽過Mark用這種口吻說話，平常說話時，Mark的聲調沒有高低起伏，永遠平淡而冷靜，在說到Facebook時，Mark總是自信和驕傲的。

他的印象中，Mark從未有過如此溫柔的語氣，更何況說的還是他的名字，那個起訴他並奪走6億美元和5%Facebook股份的人。

Spider-Man發現Mark在等他的回應，欲哭無淚之餘只好趕緊想了想普通人對Mark和自己——和Eduardo Saverin的認知。

「我知道，他和你打過官司。」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Spider-Man絕望的閉上眼（再次感謝他的面罩擋住了他的表情），簡直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遲遲沒有反應的Mark使Spider-Man忍不住偷偷望去，對方的神情明顯更痛苦，比昨天他發現Mark中彈時還要更絕望……為什麼？

「……對。」

Mark聲音暗啞，他低下頭的身影似曾相識……但是怎麼可能？①

「但是我……我並不……」

Spider-Man不忍見Mark這樣的表情，他很後悔來探望Mark，沒想到反而讓對方更難受，他應該要在窗外確認Mark的狀況就好了。他趕緊故作輕鬆的提議道：「Mark，已經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也得——」

「你為什麼叫我Mark？」Mark一針見血地問道，「昨天在大廳你也是叫我Mark……我們認識嗎？」

心臟暫停跳動，Spider-Man捏緊椅背，謹慎小心地回答：「我是……我一開始喊你Mr. Zuckerberg，但你沒有任何反應，所以我……試著喊了你的名字。」

這個原因聽起來可疑極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Facebook的CEO叫做Mark Zuckerberg，也不構成一個陌生人能在危急時刻喊他名字的理由。

Spider-Man搶在Mark說話前開口：「而且Mark這個名字比Zuckerberg好唸多了……呃，如果你覺得很困擾，我以後——」

「沒關係。」

「什麼？」

「你就叫我Mark。」

Mark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事實上他很喜歡聽到這個聲音神似Eduardo的人喊他的名字，鑒於他已經好幾年沒聽到那軟糯的嗓音喊他了。

 

「你明天還會來嗎？」

在Spider-Man離開前，Mark這麼問他。

Mark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他想到自己在瀕死之際打給Eduardo的事，不是為了要死前告解、道歉或懺悔，僅僅是想聽他的聲音。

那樣就足夠了。

「——如果你不忙的話。」

久久沒等到Spider-Man的回應，Mark侷促的補上一句。

他看向對方面罩上的大眼，沒看見表情讀不出情緒，但不知為何，Mark能想像出對方露出溫和的微笑。

 

「沒問題。」

 

Happiness can be found in the darkest of times, if one only remembers to turn on the light.

就算在最黑暗的時刻，只要你記得點亮燈，依然能找到幸福。

TBC.

① 似曾相識是當年的加州雨夜，Eduardo只聽到Mark說「left behind」沒聽到「I want... I need you out here」也完全沒注意到他低下頭。

腦洞來源及內容簡述請按這裡。

以Spider-Man的身份聽到Mark談論自己的Eduardo覺得很尷尬w

為啥寫出來不比我腦海中預想的暖甜和可愛qwq

嗯......忍不住寫了一個小片段，關於知道真相後的ME日常w

【You are my escape】

「Mark，我真的沒事，你專心開車別一直往後看，很危險！開慢一點……嘶！」

Eduardo仰躺在後座，他皺著眉輕輕吐氣，幸好胸口及腹部處的傷口比想像中輕微，以前受過更重的傷他也從未唉過一聲，只是獨自一人默默的處理傷口，但剛剛為什麼他卻痛到喊出聲了？

是因為Mark在這裡嗎（Mark is here）？Eduardo心中有股說不清楚是委屈還是什麼的情緒在鼓譟，讓他變得比平常更加脆弱。

聽到Eduardo痛苦的喘息，Mark忍不住又回頭看他，原本放慢車速的腳又重新踩回油門上。

「Wardo，我說過紐約不缺警察，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可以在醫療和軍事武器方面投資！就算我闖紅燈、飆車超過限定時速，也不比你那些見義勇為的義警行為來的危險！」

Eduardo知道Mark非常擔心他，但受了傷還被吼讓他很不爽。

「I can take care of myself!」而且我以前傷勢更嚴重的時候都挺過來了……這句話Eduardo不敢告訴Mark，對方肯定會擔心到發瘋，「你呢，Mark？我也說過你來紐約找我，不可以靠近衝突現場！你只是普通人！」

Mark邊把車停進車庫邊喊：「如果我不來，你困在那裡要多久才能療傷？還是你又要像以前一樣，一個人躲在天台或暗巷解決？」

Eduardo正想反擊Mark就下車了，後者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試圖把他抱下車，Eduardo立刻制止對方的動作，有自癒因子幫忙，他可沒傷到走不動。

「Mark……？」

Eduardo注意到Mark反常的舉止，對方的指尖微微顫抖，臉色也十分蒼白。

「Mark——」

「別說話，Wardo，也別亂動。」

Mark堅持把Eduardo抱出後座，然後關上車門，他看見Eduardo的Spider-Man制服上沾滿了血，一向淡漠的灰藍眼神劇烈動搖。

Eduardo見狀連忙安撫他：「Mark，我沒事。」

「No, Wardo, you don't understand.」

就連這樣被Eduardo歸類為「小事」的傷口，在Mark眼裡都極度嚴重。

「I just……I can't……」

Mark輕輕地把Eduardo抱到沙發上，拿出急救箱，並揭開他的面罩，直視進Eduardo暖棕色的甜蜜眼眸。

「I can't lose you again.」

每次重看The Amazing Spider-Man，看到Peter傷痕累累的去找Gwen，然後她幫他療傷的那段......就心疼到不行O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