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洺

1、The story goes like a dying rose.

 

當銀行女員工告訴Eduardo帳戶凍結的手續處理好時，他頭痛欲裂，好像隨時會倒下去，全身熱的發燙。

他因那天淋雨而感冒了。

 

Dustin告訴從法國來到Palo Alto的Chris昨晚下雨發生的事。

Chris面不改色的叫住Mark，問清楚他和Eduardo在走廊的談話，聽完後揉著太陽穴問：「你沒去機場接Wardo，讓他一路淋雨走過來，不僅指責他落後還跟他吵架？」

Mark沉默不語，Chris知道其實他也很受傷，只好耐著性子再問：「Wardo知道你離開走廊去做什麼嗎？」

得到Mark搖頭的回應後，Chris疲憊的坐到沙發上，用手勾過Mark放在桌上的手機。

「Mark，你的表現真的很混蛋……但你不打算跟Wardo解釋嗎？如果他知道你是去整理房間和拿毛巾，他不會離開的。」

見Mark如同喪失語言能力般，Chris把手機扔過去（Mark差點沒接到），Dustin在一旁連話都不敢說。

「你得告訴他你的想法，」Chris在Mark一言不發的打開手機時，趕緊加上一句，「在那之前最重要的是先道歉，之後隨你怎麼說——不，也別太混蛋。」

Mark似懂非懂的打給Eduardo，無意識清了清喉嚨，Dustin也跟著緊張的湊過去聽，Mark翻了個白眼起身離開。

Chris拉住欲跟上去的Dustin，示意他讓Mark自己一個人待著，雖然他也很想聽那兩人的對話，他實在很擔心Mark又說錯話。

幾分鐘後Mark面無表情地回來了，Dustin戰戰兢兢的問：「Wardo怎麼說？」

「他沒接，」Mark聲音低啞，他從椅背抓起外套穿上，「我要和Sean去見Peter Theil，Dustin你還有Facebook功能的程式碼沒寫完，Chris，你和其他人討論一下Facebook的介面。」

Mark分配好工作後就轉身離開，現在他把注意力全放在Facebook上，沒有多餘的精力處理其他事。Eduardo當然不屬於「其他」，所以等他和Sean跟Peter Theil談完，他會再打給Eduardo。

如果Eduardo還是不肯接也沒關係，他已經訂好機票了，週末就可以飛去紐約找Eduardo好好談談。

 

Eduardo難受的翻了個身，長途飛行加上高燒讓他非常痛苦，耳邊傳來的手機鈴聲比平常更加惱人，他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Christy打來的，但他實在沒力氣和她說任何一句話了。

所以他任由手機響個不停，卻一通也沒接。

 

2、We're caught deep in the eye of the storm.

 

「Who is Eduardo Saverin?」

Sean聽到Peter提出這個問題時，餘光瞥見Mark臉色改變了，與剛剛在等Peter時毫無情緒的模樣天差地遠，他不敢相信那平靜的表情和語氣竟透露出一絲緊張。

「He is my CFO.」

——恐怕不只如此吧。

 

當然不僅如此。

Eduardo對Mark而言是重要的，他心甘情願接受Eduardo干涉他的生活，要他去參與活動、吃飯運動、休息睡覺……乃至一切，比如Eduardo會偷偷拿走他的紅牛藏起來，改放一杯果汁在他桌上，而Mark會面不改色的喝掉，他不會錯過對方臉上綻放出來的小小笑容。

向來不喜歡與人有肢體接觸的Mark卻不迴避Eduardo的碰觸。他是與眾不同的。Mark不像其他人一樣喊Eduardo的名字或慣用稱呼他Ed或Eddie，而是喊他「Wardo」。他是獨樹一格的。

Who is Eduardo Saverin?

每個人在世界上都有許多不同的身份，對父母而言你是小孩、對老師而言你是學生、對老闆而言你是員工，而Eduardo之於Mark代表什麼？

He is my CFO.  He is the president of the Harvard Investors Association.  He is my best friend.  He is the one.  He is……

 

所以當Mark在銀行兌現支票時被告知帳戶已被凍結時，世界頓時天搖地動。

Eduardo是最了解他的人，即使他認為Facebook只是個普通的，可能賺個好幾千萬美元的網站，但他的確知道Facebook對Mark的重要性。

Mark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門口，看著因長時間寫程式不得不稍作休息的Dustin，他隨意的睡倒在沙發上，另一個實習生接手他的工作，以及和其他實習生們討論Facebook介面設計與操作使用的Chris，他還未調整好時差而略顯疲憊，再過幾天他就要回哈佛一邊上課一邊處理CPO職務的工作。

Eduardo在紐約何曾不是同樣辛苦？他在最一開始慷慨萬分的投資Facebook一筆錢，卻又不聲不響的凍結帳戶，毫無預警。

那感覺就像被最信任的人在身後捅了一刀，Mark低下頭還能看見從胸膛露出的刀尖，詭譎的銀色泛著冷光，血濺的到處都是。

Mark注視著這從H33到Palo Alto、從TheFacebook變Facebook的所有努力和心血正在一點一滴的瓦解。

 

倒了杯咖啡，Sean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他看到僵直站著的Mark，疑惑的走過去，聽見對方機不可聞卻又不容置疑的聲音。

「Wardo必須離開Facebook。」

這簡潔至極的陳述句後面不須接上詢問，意思也足夠清楚了。

Sean好像目睹了一個名為Mark Zuckerberg的颶風正在形成。

「……我去聯絡律師。」

只有摯愛才能傷彼此最深。Eduardo如此衝動而不理性的舉動Sean從未見過，以前交往時，他也只是跟自己生悶氣而已，不像以前交過的某任女友，兩人感情一發生問題就大聲哭鬧甚至揚言要放火燒了他家。

也許是感情的程度不同，也許是Eduardo真的改變了，與幾年前的他不再一樣，但追根究底，他的行為讓雙方兩敗俱傷。

 

幸好Eduardo凍結帳戶的行為沒有對Facebook造成太大的傷害，只差一點。

「請問有什麼方法可以稀釋Eduardo Saverin……我的CFO的股份，但又不會讓他感到太痛苦？」

Mark在唸出「Eduardo Saverin」和「我的CFO」這幾個詞時，舌尖痛的像被燙到一樣。

當我真正了解敵人的那一刻，了解的足以擊敗他，那麼在那一刻，我同時也是愛著他的。（In the moment when I truly understand my enemy, understand him well enough to defeat him, then in that very moment I also love him.）

痛苦？真可笑，看看你自己吧，多愚蠢。

就在我愛上他的那一刻，我毀滅他們。（In that very moment when I love them.... I destroy them. ）

Mark終於想起那兩句話出自何處了，是他最喜歡的小說——《戰爭遊戲》（Ender's Game）

……But Wardo is not my enemy.

但的確是你暴露了致命的弱點，被人掌握後任他宰割。

面對諮詢律師後得到的結果，Mark反常的沒有立刻下決定動手實行，反而默不作聲地開始思考。

但現實殘忍地搖醒他，Facebook的運行和推廣迫在眉睫，Mark煩躁的用手指敲擊桌面，節奏性的「咚咚咚」像奪命的槍聲，嚇得坐在旁邊的Sean和律師冷汗直流。

——巨大的壓力下最終形成一個決定，隱藏於文件背後的機關。

究竟是多深刻的感情才會讓彼此都遍體鱗傷？Sean突然覺得很諷刺。

 

3、You tell me that you need me then you go and cut me down.

 

問出「你把帳戶凍結了」得到Eduardo「對」的回答時，那場在雨夜熄滅的火焰又重新燃燒起來，五臟俱焚之餘燒燙了Mark的喉嚨，他控制不住且接連不斷的吐露出所有不快。

Did you like being nobody?

——無論有沒有Facebook，Eduardo都不會是「nobody」，過去和未來都不會是。

Did you like being a joke?

——但他不一樣。

Do you wanna go back to that?

——倘若Facebook失敗了，對Eduardo而言也只是眾多投資中的小小失利，僅此而已。

Do you know how embarrassed I was for me to try to cash a check today?

其實在問出這些問題前，Mark自己都知道答案了。

「I'm not going back to that life.」Mark的尾音憤怒而低沉。

大火燒得又急又快，Mark將情緒發洩完便消氣了，電話那頭傳來Eduardo明顯帶著哭腔的道歉，但他不以為意，因為他已經做好防範準備了，不會再讓Facebook因Eduardo遭遇威脅。

「I need my CFO.」

另一端是一陣沉默，然後Mark聽見Eduardo的嘆息。

「……I'm on my way.」

「Wardo.」

「Yeah?」

「We did it.」

Mark掛上電話，一個人吹著冷風站在外面，看著室內歡鬧的眾人及噴灑到處的酒，他靜靜的注視這一切，神色沒有因事情解決而變得輕鬆，反而有些複雜。

 

「I need my CFO」這句話並不全然是個謊言，Mark的確打從心底需要Eduardo，只是不再是以CFO的身分了。

無論如何說服自己，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但在剛剛與Eduardo的通話過程中，始終有隻無形的手掐住Mark的脖子。

就像在哈佛時創造Facemash付出的代價是留校察看，這次為了Facebook，你願意做出什麼捨棄或犧牲？

最後一張多米諾骨牌轟然倒塌。

TBC.

之前在《Never Let Me Go》也引用了《戰爭遊戲》（Ender's Game），真的很喜歡那兩句話w

下一章一次解決簽下死亡合同和百萬會員夜兩件事！

大家應該都聽過「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這句話吧？所以Mark創造Facemash弄癱了哈佛的伺服器；Eduardo凍結帳戶危及了Facebook，這些行為分別都......

Facebook在Mark和Eduardo心中的重要程度不太一樣，我不是說Eduardo認為Facebook不重要，況且當時的人們很難預測到Facebook不僅僅是個能賺好幾百萬美元的小小網站，不知道Facebook改變了人們的社交方式，並在未來橫掃全球成為醒目的藍色帝國。